“郓王宫变当晚的班直巡班记录被人毁去,我们的人费了番力气方查明那晚当班统领是何灌,果然已是晚了一步啊!”宋之意轻轻一叹,却似已有预料,略一皱眉后便回复潇洒,笑道,“还有一句话,少主嘱我传给公子。”
“什么话?”卫希颜好奇笑道,她可没指望以名可秀形诸于外的矜雅性子,会公然向她传递情话。
宋之意悠悠然一笑,“少主说,恭喜你荣升天子近臣!”
卫希颜扑哧一笑,很想翻个白眼。赵桓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在起复种师道、擢升吴敏和李纲的同时,又封了她个天章阁学士的衔头,直接跳到正三品,比何栗的御史中丞还高了半级。
“学士虽是虚衔,却可备皇帝咨于国策。”宋之意微笑道。
卫希颜不由苦笑,名可秀传的那句话虽带着调侃,却也有两分真意。
宋之意走后,她算了下云青诀离开京城已有半余月,童贯这会必在他手中经受折磨。
十天前枢密院副都承旨辛兴宗带九百禁军从太原府回归京城,道是童太尉先率一百骑返京。枢密院大惊,童贯竟然在这时节失踪了!金兵南侵军情愈发紧急,枢密院掖着此事不敢上报,直到新帝赵桓登位,问责童贯,同知枢密院事蔡懋方才嗫嚅着抖出。
赵桓对童贯怂恿道君奢侈误国的行径早是憎恶,借此逮着机会发怒,“童贯身为枢府之首,竟然置河东兵危于不顾,临阵脱逃,该当何罪!”
宇文虚中、何栗等趁机弹劾童贯和王黼“联辽攻金”之策误国,殿内群臣看出风向,立时群情激涌,于是顺理成章地,童贯步上了杨戬和梁师成的后尘,问罪定案。
到得此时,杨戬、梁师成、童贯三凶先后伏诛,赵佶也成风中之烛,不日将熄。父母大仇已报,本可安排离京之事,赵桓的突然拔擢却让她暗自愁眉。
这潭子污水,她当真要踏进去么?
正犹疑之际,顾瑞突然报道:“禀驸马,宫中来人,说是贵妃娘娘凤体违和,请公主入宫一叙。”
卫希颜秀眉一挺,疾步走出书房,到得后院寝居。
茂德眼眉间微有怔忡,美眸波光中似隐隐泛出歉疚,看见姐姐强颜一笑,“希颜,我和嬷嬷要入宫一趟。”
卫希颜识得那嬷嬷,正是她与茂德大婚的次日早晨,奉皇妃之命前来关询的那位,她微笑颔首道:“嬷嬷,贵妃凤体可安康?”
“回禀驸马爷,”那嬷嬷面容泛出忧色,恭谨道,“娘娘自郓王府探病回宫后,便一直神思昏顿,今儿晨起,突然就晕了过去。虽得御医急治,醒来后精气却大不如前,这会儿思念帝姬,遂派婢子前来相请。”
卫希颜心下顿时了然,王贵妃之病想是因郓王而生。
赵楷那晚被雷暗风血艳掌击中,只留得一口气,虽未死却与死无异,御医黯然无策,请得她去也是难以回天。贵妃询问病情,御医自是不敢说出郓王内伤,只道是“突感恶疾风瘫”,但贵妃在宫中浸淫多年,又岂会这般容易被瞒骗!她一番揣摸,便料得了七八分,心中大痛下岂得不病!
卫希颜对赵楷自是无半分同情,却见不得妹妹难过。王贵妃在宫中护持希汶多年,汶儿对她自是有着几分感情。那夜禁宫变乱她故意隐瞒了妹妹,但汶儿智慧非比一般女子,又焉得不知赵楷“生病”真相,便对贵妃生出歉疚之意。
卫希颜思及此,对妹妹笑道:“娘娘凤体违和,我们理应入宫探望。”
姐姐,你也去?茂德美眸中隐有欢喜。卫希颜拍拍她手,安慰一笑。
两人车驾驰向内城之北,未入宫直出景龙门。龙德宫与延福宫和艮岳紧邻,徽宗内禅后,宗戚等拜望道君及妃嫔便不再从大内宫城进入,而是直接自景龙江之北入龙德宫或延福宫。
两人方入凝和殿,柔福帝姬已自内殿飞出,娇憨美丽的面庞笼罩着一层忧郁不安,见得茂德便飞扑入怀,哽咽道:“五姐,娘亲她……”
“嬛嬛,娘亲仅是一时凤体违和,不会有碍。”茂德仅比她年长两岁,神情举止却是徐缓大度,让人心定安宁。
柔福心怀微宽,又叫得卫希颜一声“五姐夫”,领着二人入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