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就算学了知识,也还是现在这副模样。”在小太医有些感动的眼神中,顾楷把最后一句话扔下,然后仿佛一个在嘴炮中取得了胜利的小孩子,哈哈大笑着,转身跑远。
他这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画风让还呆在原地的小太医有些懵,他愣愣地看着顾楷的背影,直到它最后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这是怎么了?”小太医有些担忧地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脑袋,但随即想到高经义怎么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他便把刚刚溢出来的关心全数吞下去,打定主意再也不多想这个奇奇怪怪的人。
当然,此时的他绝对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顾楷。
顾楷已经回了家。
一群人装成要出去旅游的样子,在车底下放了密密麻麻整整齐齐装好的粮食和大堆的银锭。
门口守卫的职责是好好地查一下车里的每个角落,但这时人心惶惶,他们心里也想着很多东西,便也没有那么尽忠职守了,只草草看了看车厢内部的一群人,接着收了他们送他的买酒钱,就放他们过去了。
安安稳稳出了皇城,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在皇城不远处的某个小城镇住下,等第二天剩下的侍从也都出来,大家汇合到一起,才开始正式向选定的城市进发。
这个城市在众人看来,不好也不坏,
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好眼光,也看不出这个地方有多么巨大的优势。
甚至在他们眼里,这个地方最大的优点应该就是位置偏僻,人口稀少,没有可争夺的价值。
其实这个地方的确是顾楷随便找的,反正在他的计划中,他是活不到目的地的。
他的计划也成功了。
先是在路上和卞阳产生几场激烈的矛盾,还特意让大家都看到卞阳的脾气。
最后死在卞阳面前,还特意让他手中握了带血的刀,结果也就差不多了。
反正,他死了。
第52章 死亡重放
在众人心目中, 卞阳绝不是一把省油的灯。
就算其实他只空有一副外表,内里全是已经腐烂,一碰就散的枯草。
在路上, 他们的生活环境比未入京时都不如, 就算拥有了更多的银钱和粮食,他们却连稍稍稳定一点的生活都得不到。
刚刚适应锦衣玉食生活的卞阳猛然又进到了这种比之从前还不若的状态,心里的落差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过来。
他心中憋着一股气,想找个人发泄一下,可卞柱卞王氏他是不敢的, 在慢慢知道了卞小萍顾楷都有多么厉害后, 他更是不敢再对着他们两个人大声喊叫了——虽然在他的心中,一直先入为主一样地觉得顾楷只是个没用的小白脸。
还是个不太白的小白脸。
至于那些下人们……卞阳瞄了一眼他们结实的手臂,再想了想那能轻易搬动好几个大箱子的体力, 默默地将嘴闭严实。
连续日夜不停的奔走让众人都精疲力竭,吃饭什么的, 也当然就随便吃两口了事了。
卞阳坐在卞王氏的怀里, 看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他的表情与单纯或者清澈没有一点儿关系,里面只有一派的冷漠, 乍望去竞与顾楷的某时某刻不谋而合。
可他的表情却不如顾楷那般有吸引力, 他的所谓冷漠也不过是因为他此时懒得浪费表情。
怪累的。
现在正是夏日, 正午的阳光烘烤起来,好像根本不打算给这一行人留下几条苟延残喘的命,一群人或坐在马车里, 或骑在粮草上,和快要精疲力竭的马匹一起缓缓行走。
可饮用的水剩下的不多了,分水的几个仆人谨慎地分配着每一滴水。
主子们得到的必然比奴才们的多,而一直在卖力气的马匹也不能被断了活路,所以水资源越发匮乏。
卞柱和卞王氏疼惜自己的儿子,见他此时脸蛋发红,整个人被汗水包裹起来,心疼极了,急忙将他们的水给了卞阳。
卞阳扭头问他们渴不渴,也喝一点啊。
老两口被他这句话感动得几乎泪流满面,连忙摇头说他们不渴。
卞阳看了卞柱和卞王氏几眼,接着扭过身子,把囊里的水倒了一大半到口中。
这一口喝下去实在清爽,卞阳满足地抹了抹自己的嘴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被这水流净化了。
喝够了水,身体里的燥热暂时消退,其他被渴意压制住的欲望也终于一个一个地在水流的冲洗中,慢慢去掉身上的泥土,展现出自己的光芒。
饥饿和劳累。
劳累的确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毕竟他已经是所有人中最清闲的一个了,就算是个女孩子的卞小茹,也去帮忙摆了一下粮食。
卞阳捧着自己的肚子,隐约能够在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吱呀中,听到它不住叫唤的声音。
原本被忽略的饿感,终于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他左右顾盼了一下,正好看到卞小茹正坐在不远处,躲在车厢投射出的阴影中,不住地抹着额头脖颈处的汗水,偶尔因吹过的一阵小风舒爽。
卞阳眼睛一亮,急忙叫了一声:“卞小茹!”
在极度缺水的时候,几乎没人会大声说话,平时的交流也多以精简轻快为主。
在这时,卞阳这一声,透着一股饱足的清亮感,和众人嘶哑的声线不只是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了。
在大家的目光中,卞阳丝毫不见任何异态,继续大声对向他看过来的卞小茹喊:“我饿了,要吃肉!”
“啊?”卞小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她实在想不到卞阳在这种时候竟然还会要求吃什么东西。
可他习惯了听卞阳的话,更何况父亲正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带着让她望而生畏的光。
所以她只能低下头,伸手扶着车旁边并不坚固的栏杆,想要一用力,从上面跳下去。